第65章 064.杜路（下）[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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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  世事总是难料。

    他觉得可能是自己以前寻求的刺激想法太过，所以愈神接二连三，不管他想不想要，就不停地寻来了刺激。

    同样月圆，星沉，无风的一个晚上，在野猎区巡逻——秦合来找他了。

    那天晚上太不巧，过于不巧，不巧到让杜路真的忍不住怨天尤人。

    那天晚上夜醒提前。夜醒是个什么日子——夜禽夺食，食魂鬼翻涌，饿极了的食人鬼往教区像浪一样地叠过去。教区护城河里的吸血蚊破卵而出，埋在土壤下的蠕虫破土横冲。

    秦合却非要挑这种日子拿着他送的波动仪来找他。也不能怪秦合非要挑这种日子，只是他每天都这样，每天都需要致欲剂，所以那天也一样而已。

    杜路一直觉得在秦合心里，秦合对致欲剂的爱=秦合对他的爱——假，脏。

    等赶到时，秦宜正在和秦合拉扯——秦合手里捧着波动仪正被秦宜抱住使劲往回拖，秦合就使劲不让拖嘴里吼着要来找自己。

    然后这两人回头看到了自己。

    然后他感到后面有什么东西正在向自己疾速靠近。

    然后他看到秦合和秦宜一起睁大了眼睛。

    然后就是失去了意识。

    杜路以为自己就这么死了，结束无聊短暂，只有一段高光时间的一生，变成了宝贝心里永恒的白月光杜哥。

    但再次醒来时——他正躺在秦宜腿上。

    秦宜身上还有尚未褪尽的黄色光芒，手里捧着一个满是血色的信仰器，脚边躺着一个破损的波动仪，手边躺着一片被吸干了血的——属于秦合的人皮。w~

    他旁边养的那只叫宜崽的狗熊还在尽职尽责地保护着自己的主人，白毛全被染红，熊嘴里还有一只吸血蚊子腿。

    秦宜一点声音都没有，就坐在那儿，用漆黑的，没有神采的眼神看着自己。

    直到他自己爬起来把人皮叠起来放进怀里，波动仪放进兜里，信仰器——信仰器被秦宜紧紧握在手里拿不走，就这样一路沉默地，艰难地把人送回了家里。

    家里没人，准确来说人死得差不多了，秦石李依死后，秦加基本不回来都在乐区里住着，秦乐更是天天不着家，所以里面很冷清。

    秦宜躺在床上，杜路坐在桌边看着秦合的床。

    他不明白秦合嘴里的那些“我爱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秦合对自己的爱是否属实，因为杜路一直把他当一个玩物，他甚至恨秦合把自己拖进了深渊，把周围的人也一起拖进漩涡。

    他不太懂，但他发觉，其实地下这群骨头里满是空洞的工薪工柴们——骨头里的空洞是蜂窝一样大大小小的复杂结构。

    只是他太自大，太自私，太自傲，没有发现其实无论教堂下城，工柴传教士，人心都同样复杂。每个人心里都被末世控制在小小一方地，就这么地还全被污染了，污染到只剩下一块可怜的净土。

    “大哥说……”躺在床上的秦宜突然声音很轻地开了口：“让我跟你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杜路想。

    也许，大概——他的净土是秦宜，秦合的净土是自己。

    杜路不能忍受秦宜属于别人，却还是不愿意把秦宜拉进和自己一样的泥潭——秦合和他一样。秦合觉得杜路高不可攀，所以怀着和他类似的心情，但能狠下心来把他拉进了深渊，在泥沼里下陷的同时平等拥抱互相取暖。

    秦合一定以为自己死得很悲壮，很值得。

    但他吗的对不起有什么用？为什么都把人害到这种地步了还就留别人独自面对地狱？

    杜路没有办法评价秦合，因为他发现自己甚至很少正视他，知之甚少所以全凭主观。

    “你们说，只要我好好听话，以后会变好的。”

    “你们也会对我好的。”

    “爷爷奶奶死了，爸爸妈妈死了，秦合……大哥也死了。”

    秦宜的自言自语式地开了口。

    杜路从他平平的语气里一点情感也读不出来——但他明白，他的宝贝现在一定很失望。

    “那……”秦宜接着，慢慢地，带着点希冀地问到：“杜哥，攒五具义体要多少信用点啊？两具年轻惹火的，两具随便什么样的，最后一具，大哥说想要女性的。”

    至于之后秦乐为什么离开去了哀教区，杜路大致能猜到原因。

    因为这个女人本性就冷漠——当初如果不是自己给了点好处根本就不会带秦宜回家，就连带秦宜走也是想和自己攀上关系，好以后再从自己手里捞点好处。

    之后如果不是被自他压着不让秦乐把秦宜当一个工具卖给教堂，秦宜身上的那些秘密早就被暴露了。

    秦家就是个烂摊子，不过末世下教区里每个地方都是这样的烂摊子——秦乐这种冷漠的女人随处可抓，她只不过是凑巧被领养，凑巧姓个秦，凑巧遇到他们。

    所以她独善其身地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离开了这个破破烂烂的家庭完全情有可原，更何况走前还硬是从这个烂摊子里捞了一笔，手段高超。

    只是不知道秦宜跟在她屁股后面天天“乐乐姐”“乐乐姐”的叫着，尽职尽责地当个人肉波动仪，无论有什么危险都一马当先，对她无时无刻的崇拜有没有能——像改变杜路一样软化这个女人一点。

    再之后秦加的离开也理所当然，杜路对这个最小的弟弟说不出好坏，毕竟这位三弟做的最善良的事大概不过是在秦宜受罚时冷眼旁观。

    杜路对他离开的原因毫不好奇。

    只是秦宜很伤心。

    伤心到经常把自己哭昏过去，拾荒时都能一边走一边哭，在无士队那段时间更是差点把眼睛哭瞎。哭到连莱耶都对他失去了耐心。

    他每次巡逻时看到都只能跟在秦宜后面，等人抽抽噎噎地哭昏过去时把人捡到安全的地方。

    由于秦合那种嘶声裂肺以命换命的“爱”，让他不太敢面对秦宜。长期使用致欲剂，他也已经打不过莱耶这种预备役传教士，更何况还有把柄在她手上。

    但秦宜一点也没怪他，准确来说杜路从来没见过秦宜怪任何人，他永远都是那样——接受，快乐，痛苦，幸福，泪水，欢笑，乃至责任，接受这些人带给他的所有。

    但从秦家破碎后——秦宜变得很胆小，不敢和别人接触，不敢接受别人的善意，躲避杜路甚至有几次刻意把他视为陌生人装不认识。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秦宜就在不停从无士队逃跑。

    但他根本帮不上忙，却又不忍再看，便也就慢慢隐形。最后一次跟秦宜说话是让秦宜——等他，等他变强了，就去救秦宜，救秦合，到时候三个人再一起狩猎。

    最后一次看到秦宜——是在地下目送他牵着宜崽和一个假皮假肉的陌生男人在交谈完后进了眠馆，然后被莱耶一刀剁在了右腿小腿。

    最后得到秦宜的消息——教区觉得秦宜通过他想潜伏在教堂，窃取战需物资贩卖给欲区，所以经发现后秦宜畏罪自杀了。

    老实讲，杜路一点儿不信。

    他隐隐约约明白，秦宜这样的人在这里大概是活不下来的。所以终于等到了死讯后，反而有一种理应如此的释怀。

    他明白自己从第一次踏入欲区就犯了大错，或者说他这种人的存在，和形成这种存在的原因就是个大错。这个错误最终避无可避地把污水泼到了天底下他见过的最干净的人身上。

    所以他很难受，因为他希望自己的宝贝死时至少是光明磊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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