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035.噩梦（上）[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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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宜醒了，耳朵里传来点刺痛的轰隆隆的嗡嗡声。鼻尖又嗅到股熟悉的尿骚味和汗臭味还有各种奇怪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总之虽然已经习惯了但是在不太好闻。
眼前的光板上正放着安加一刀切下又十几个他那么长十几个他那么粗的水莽的战斗画面。
画面一半纯粹的血腥一半纯粹的暖色，将秦宜的脸照得明明暗暗。
为了入睡他把声音调得只剩下一格，所以只听到点不显嘈杂的人声和欢呼声。连旁边宜崽的鼾声都比这个声音明显。
被宜崽靠得那边发烫，另一边又发冷，秦宜想翻个身，脸就撞上了冰冷的胶囊眠仓的墙壁。
贴在冰冷的墙壁上，他慢慢蜷起十指。
狭窄的胶囊眠仓里传来了机械体齿轮间摩擦的咯吱咬合声。
“滴答一，滴答二，滴答三，”秦宜默默数秒：“……滴答八。”
他花了八秒才做完了将五指蜷成拳头这个动作。
秦宜摸摸索索地从脑袋下摸出了个老旧的光讯仪——2897/6/13，星期六5：28。看着这个时间从28跳到30，他才慢腾腾地将眠仓里的灯打开。
惨白的光芒打在他身上，就像被化成实质的光芒压得直不起来身似的，秦宜又翻过了身贴着宜崽平躺，双眼直直盯回头上正播放着安加和云如之战斗的代言录。
画面切到了云如之那边，他正满脸温柔笑容地正在支援仓里给一个被感染了的传教士治愈净化。
秦宜平躺着盯着这些画面，一下一下地开关着灯。
开灯他就跟着睁眼，关灯就跟着闭眼。
眠仓里的光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反反复复恼人得不行，连旁边熟睡的宜崽都不满地哼哼着拿舌头舔了舔他的手希望他停下。
秦宜却像乐此不疲似的一直玩到了六点。
——咚咚咚！
眠仓的盖子里传来了重重的敲门声：“F26的快点起床别说我不照顾你这个熟客啊！再晚点得再交一天的费！”眠馆老板熟悉的，又粗又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好……”秦宜应声：“我知道了，谢谢老板。”
他慢吞吞地直起身又看了眼时间——6：02，等到7：30眠仓就要重新按新一天收费了。但为了避开人流他每次大概早上四五点就会起来，这次确实比往常晚了点。
眠仓内，圆筒状的金属壁被一道道划了各种各样的刮痕，上面模模糊糊地印出了他完整的身影。秦宜将放在身侧的小腿义肢安在了只剩下了一个大腿和半截膝盖的右腿上。
和他体型完全不相和的小腿只有膝盖处严丝合缝地和大腿连在一起。
义肢小腿长度比他的左腿要短一些，脚也更小一些。光滑肉色的义肢，连脚掌上的五根脚趾都像粗制滥造出来的圆滚，不过好在装上后稍等一等还能动得起来。
眠仓只有一米高，秦宜只能跪着爬过去打开了放在盖子那边抵着的黑色工具箱——揭开盖子，工具箱盖子左边粘着面镜子，里面装着形形色色大概六七顶颜色发型不同的劣质假发，几件衣物，还有些扳手铁棍刀具钳子绳索之类的简易工具。
里面还放着一个铝盒，和一个脏到看不出来原来颜色的双肩背包，背包鼓鼓的，底部破了个洞，洞是用书包里的一块金属壳挡住的。
秦宜把一件黑色的兜帽卫衣拿了出来套在身上，穿上后他扯起衣领闻了闻味道——一股不怎么好闻的腥气和混着男人汗臭的体味。
“去S0061洗洗吧。”他自言自语地拿起了顶黑色挑染蓝色假发，对着镜子戴在了头上。
假发是个长发发型，三七分刘海，刘海很长，一戴到头上基本就看不见秦宜的眼睛了。
镜子因为长年累月要遭受颠簸和虐待，所以边角已经呈现出粉碎的状态，X形状的两条裂痕横亘整面镜子。
镜子将男人的面孔划成了完整不完整的四块，不过好在还能看得清面孔。
镜子里的男人长了张粗野着急，看起来不像二十岁年纪该有的青年的脸。
脸色极差，皮肤黝黑。两条又黑又粗的野生眉贴在眉骨，一对黑色的眼睛似乎还没睡醒，有气无力地耷拉着，眼窝处一片深陷下去的憔悴青黑。
两颗颜色纯黑的眼珠藏在碎发后不知道看着哪里。眼神迷离，又直勾勾地像在发呆。乌黑粗厚的嘴唇上似乎因为干渴而结满了大大小小的血痂，嘴角还有片淤青。
戴好假发，秦宜摸了把脸加快速度套上了裤子和鞋子才将眠仓的盖子揭开了一个缝——他仔细地打量了一圈，对面是一整面如蜂巢般叠在一起的胶囊眠仓，只有一条刚够两三个人并肩过去的窄窄过道。
过道纵深几十米，只有高高垒起的眠仓上标着的号码散发着黯淡的绿色荧光。
道上没有人影也没有人声，只有隐隐地风声和器械旋转的声音。
秦宜把箱子放在地上回头把宜崽拍醒：“宜崽我先上去了，你别跟过来避着点人上去。”清梦再次被扰，宜崽哼哼唧唧地舔了舔他的手就又闭上了眼。
秦宜背上背包戴上兜帽，关上眠仓的盖子拉着行李箱快步穿过走道下了楼。
因为两条腿长度不一样，他走起来有点一瘸一拐。
走道尽头推开门便是一条向下的回形楼梯，楼梯半道上一个大肚子四四方方的清理机械体正蹦蹦跳跳地往上爬。
楼梯底部透过门传来了隐隐约约的人声。
秦宜提着工具箱走完楼梯，停在通往眠馆接待处的门前。将裤子往下扯了扯，让宽大裤管拖在地上刚好遮住两只脚，他踮起右脚走了两步，才推开门。
接待厅只有个简陋的柜台，给客人走路的过道空间不多，但柜台里的空间却很大。一面占据了整面墙的杂物柜里摆满了各种狩猎者喜好的烟酒商品。
柜台正中的光板上正放着一个叫“野战代言人”的电视剧。画面上一个面容和云如之有两分相似的青年正穿着传教营的战服依偎在另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怀里。
男人身形和安加相仿，面容没有丝毫相似之处，他踩着飞行器在森林里穿行。青年没有飞行器，抱在男人身上像一个随风而动的风筝。
大概是为了不吵醒客人，电视剧声音开得极低。秦宜只能看见两人唇舌一动一动很快交缠在一起，却听不清在说什么。
他收回视线看向眠老板，老板站在柜台里，正和一个个子娇小的白发女人聊天。女人身侧的衣服一鼓一鼓的似乎像有几条虫子在里面拱动爬行。
“哦，你来了，水给你烧好了，”听见动静，眠馆老板看了一眼秦宜，将手从女人衣服里拿出来，又从柜台拿出了三袋鼠皮水袋放在上面：“一共28点。”
“28……？”秦宜拿起水袋塞到背包里，垂着头把光讯仪放在柜台的一块荧绿色的亮点上按了一下：“前段时间不是都32了吗？还有烧水的费用……”
闻言老板身前的女人双臂搭在柜台上回头看了一眼他。
她巴掌大的脸，半张脸上嵌着张白到发光的面具，面具上点了串黑色的泪珠。没有面具的那半张脸，眼珠棕黑，眼妆却是截然相反的白，连睫毛和眉毛都涂成了厚重的白色，眼下点了串白色的泪珠，嘴唇也同样是白色的唇彩。
妆容虽重，但那她五官也许是很好看的。
秦宜避开了女人的眼神——因为她看到秦宜时挑了挑眉毛，脸上有点遮掩不住地露出了惨不忍睹的情绪。
秦宜确实长得不好看，粗犷的脸套着头娇艳的长卷发，惨不忍睹在情理之中，她没用看变态和反胃的眼神看他就很不错了。
只看了一眼女人便兴致缺缺地回过头，继续用五指揉搓着眠馆老板的肩膀：“那今天……我就不付了哦。”
“好好宝贝，”眠馆老板连忙点头继续把手伸进了她衣服，朝秦宜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今天心情不错，做点善事，再说你是常客了偶尔来点优惠嘛，记得常来啊。”
老板以前在信仰点上锱铢必较，秦宜选这的原因全是因为比较偏环境差又便宜，没想到今天这么好说话，他有点惊讶，“谢……谢谢老板……”想着宜崽还在眠仓里蹭睡，又突然有点愧疚：“我以后会常来的。”
他活动了一下踮得酸涩的脚腕，推开眠馆的玻璃门走了出去。
眠馆在挨着怒区的乐区建着，出了眠馆旁边就是通往地上的电梯站。冷清的街上已经开始有人打着哈欠或抽着根醒烟在为今天的工作或狩猎开始动作了。
躺在大街上的醉鬼们都朦朦胧胧地恢复了意识。
一个头顶和肚子上的盖子都被揍得四角翘起的扫街机械体正笨拙得一下一下往一个躺在街边的醉鬼身上撞。
秦宜走到电梯站边没直接进去。
电梯站边放了个打卡机，每个信徒每天去打下卡可以领大概10600点不等信仰点的低保。领多领少根据对教区的贡献。
打卡机除了每天发低保，不论信徒领不领，只要打卡了都会自动扔两包免费的代餐粉。
电梯站旁就是打卡机，打卡机旁边不远处有一条死胡同。
秦宜信仰器故障了一直没修。所以他其实是个黑户，领不了低保也领不了代餐。
带着的光讯仪还是莫里斯给他做的，功能相当有限，只能简单地看个时间，收发留讯，平时除了莫里斯没人会联系他，便基本当钱包用了。
秦宜从背包里掏出了个空盒子，放了颗字条在里面，按开字条的按钮一条显眼的绿色讯息冒了出来——【收购代餐粉，一点一袋。】
他把兜里揣着的光讯仪的钱包功能设定到了刷到30自动锁定，和字条一起放进盒子后，秦宜避开人群注意力将盒子放在打卡机边不算显眼的位置。
他加快速度躲进旁边的胡同里，等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视线从巷子穿过去，越过层层的高楼，可以看到下城区最高的标志性建筑——代言部大楼。
整栋楼浑身裹着亮蓝的光晕，楼顶上正播放着一幕幕云如之和安加救助下城区被围困的信徒，还有和传教士一起外出狩猎的成像体。
画面上巨型的肉奶角牛群正横冲直撞地破开传教士的围困，安加站在它正前方，就像和它们踩出的飞扬尘土一样的尘粒。
在为首的角牛的角已经即将撞上他把他撞成一滩肉泥时，安加抬起手臂微微一抬——冲在最前方的角牛骤然斜身侧倒在地上向前滑行了数百米。
停下后已然是身首整齐分离的一具尸体。
其它牛群们见到同伴的惨状发出了惊恐的长鸣，推推搡搡地避开他像盘散沙般开始乱跑。
画面很快转成了笑容清甜的云如之正播报着今天的日期时间和天气情况，再加上一些例行的传教营物资丰收。
秦宜穿得一身黑，藏在死胡同里几乎和那些阴影融为一体，他盯着云如之的脸无意识地把玩起自己的十指——咔哒。
随着一声轻微的脱离声，没控制好手下力道，中指和食指的义肢被他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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