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成都庙会:旧时光里的民俗长卷[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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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粒像雨点儿似的落下来,人们伸手去接,抢到的赶紧揣进怀里——这谷种据说撒到田里能增产,就算不种地,揣着也能沾福气。我那年抢到三粒,指甲盖大小,黄澄澄的像金子。奶奶把它们拌在稻种里,秋收时特意挑出最大的一穗稻子,穗粒饱满得压弯了秆,她用红布包着挂在房梁上,说:“这是菩萨送来的好收成,得供着。”
nbsp庙后的空地上,有个穿蓝布衫的先生摆着卦摊,签筒里的竹签“簌簌”响。有个年轻媳妇摇了签,先生看了看说:“是上上签,婆家待你会像亲闺女。”nbsp媳妇红着脸笑,往卦摊前的铜盒里放了两个铜板,脚步轻快地走了。阳光穿过卦摊的布帘,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的希望。
nbsp四、庙会核心:朝拜与市井烟火
nbsp(一)济安里的庄重
nbsp苏坡桥的济安里,平日里是青瓦灰墙围出的寂静角落,墙根的青苔能数出年轮。可到了庙会,这里就成了成都人心里的“圣地”,香火气从黎明缠到日暮,连风都带着柏枝的清苦。
nbsp大院正中的神龛被擦拭得发亮,东岳菩萨的彩塑端坐其上,藏青官袍上的团龙补子用金粉新描过,在香雾里闪着柔和的光。供桌上的供品摆得像座小山:红苹果码成金字塔,糕点叠成莲花状,还有整只的卤鸡,油亮的皮上撒着芝麻,香得能勾来巷口的野狗。最显眼的是那对六尺高的巨香,红漆裹着竹骨,点燃的烟柱直冲天棚,在梁上绕出淡淡的云,把梁上栖息的燕子都熏得扑棱棱飞。
nbsp香客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把茶馆、客栈挤得满满当当,连街边的石阶都坐满了人。有个裹着小脚的老太太,由孙子搀扶着,一步一挪地往神龛前挪,她的蓝布帕子沾着露水,手里攥着三炷香,香灰积了长长一截也舍不得掸。“菩萨保佑,孙儿明年能中个秀才。”她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额头磕在蒲团上,发出“咚”的轻响,额角很快红了一片。穿短打的庄稼汉则直接跪在泥地上,粗糙的手掌拍着膝盖:“求菩萨给场好雨,麦子别旱死!”nbsp孩子们不懂这些,被大人按着磕头时,眼睛却偷偷瞟着供桌上的糕点,嘴角还挂着没擦干净的糖渣。
nbsp管事的道士穿着藏青道袍,手持拂尘站在神龛侧,每过一个时辰就敲响铜铃,“叮——”的一声脆响里,香客们齐刷刷地低头,连哭闹的婴儿都突然安静。有个外地来的商人,对着菩萨恭恭敬敬作揖,他的皮箱放在脚边,锁扣上还挂着旅途的尘土。“听说这里的菩萨灵验,”他跟旁边的香客搭话,“我这次来批货,求个顺顺当当。”nbsp香客笑着点头:“放心,济安里的菩萨,最懂咱老百姓的心思。”
nbsp(二)街头的热闹市井
nbsp从济安里出来,转个弯就跌进烟火蒸腾的市井。街巷像被打翻的百宝箱,什么新奇玩意儿都有,叫卖声、欢笑声、锣鼓声缠在一起,比庙里的钟声更让人心里发烫。
nbsp小吃摊一个挨一个,糖油果子在滚油里“滋滋”冒泡,裹着芝麻的琥珀色外壳咬下去,焦糖的甜混着面香在舌尖炸开;蛋烘糕的小铜锅转得飞快,摊主左手翻锅,右手往糕里塞馅料,奶油、肉松、榨菜,要啥有啥,递到手里时还烫得直换手。有个穿学生装的姑娘,举着个夹了奶油的蛋烘糕,小口小口地咬,糖霜沾在嘴角,像只偷食的猫。
nbsp耍把戏的场子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吞剑的艺人袒着胸脯,铁剑一寸寸往喉咙里送,看客们的呼吸都跟着屏住,有个小媳妇吓得捂住眼,却从指缝里看得更紧;吐火的师傅喝口烈酒,“呼”地喷出半尺高的火苗,映得他满脸通红,火苗落时,他手里突然多了朵绢花,递给前排的老太太,逗得老人笑出满脸皱纹。木偶戏的戏台布一搭,“孙悟空”就蹦出来,金箍棒耍得呼呼响,“妖怪”刚一露头,就被孩子们的喊打声吓跑。
nbsp卖小玩意儿的摊位前,孩子们吵成一团。琉璃咯嘣脆吹得“嗡嗡”响,竹蜻蜓转着圈飞向天空,泥人张捏的“喜神”像极了巡游时的模样,连“无常”的红舌头都做得活灵活现。姑娘们在绣花摊前挑挑拣拣,红头绳要最艳的,帕子上的鸳鸯得是戏水的,有个梳双辫的姑娘,把挑好的帕子往身后藏,脸却红得像帕子上的胭脂。小伙子们则围着木剑摊打转,拿起剑比划着“喜神”巡游的架势,“哈”的一声喊,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nbsp老茶馆的门槛都快被踏平了。茶倌提着长嘴铜壶,穿梭在八仙桌间,“哗啦”一声,滚烫的开水精准地冲进盖碗,茶叶在水里打着旋儿。茶客们嗑着瓜子,聊着庙会的新鲜事:“今早‘无常的刀看着真,吓哭了王屠户家的小丫头!”“我瞅见打金章的擂台,有个后生拳头硬得很!”nbsp墙角的算命先生眯着眼,手指掐算着什么,他的幡子上写着“指点迷津”,被风吹得猎猎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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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五、庙会高潮:东岳菩萨起驾
nbsp(一)起驾前的期待
nbsp农历二月十三,庙会的最后一天,天还没亮透,苏坡桥的街巷就已醒了。青石板路上的露水还没干,乡民们揣着红布包好的香烛,像赶早集似的往济安里涌,布鞋踩在水上,溅起细碎的水花,那声音里全是按捺不住的急切。
nbsp我前一晚就缠着大哥:“明天一定要带我去看菩萨起驾!”nbsp大哥被磨得没法,只好应下。天刚蒙蒙亮,我就拽着他的衣角往济安里跑,冷风灌进领口,却丝毫不觉得冷。到了济安里门口,只见十多个把门人背着手站成排,青布短褂上绣着“护驾”二字,个个腰板挺直,像两排铁塔。有个络腮胡大汉嗓门洪亮:“里头正给菩萨换袍呢,乡亲们稍等,起驾时自会开门!”nbsp人群里有人踮脚张望,有人急得搓手,我扒着门缝往里瞅,只看见院里晃动的人影和飘出的香烟,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
nbsp回到家时,大哥、二哥已从柴房搬出三条高板凳,在门口街边摆成一排。我赶紧爬上去坐好,板凳腿在青石板上晃悠,吓得我紧紧抓着凳沿。街坊四邻也都出来了,张婶端着针线筐,边纳鞋底边等;王大爷蹲在墙根,抽着旱烟袋,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快到辰时,济安里大院突然传出“咚——咚——”的鼓声,紧接着鞭炮“噼里啪啦”炸响,红纸屑像蝴蝶似的飞出院墙。大哥猛地站起来:“快!家里人都出来!菩萨要起驾了!”nbsp屋里的奶奶、母亲赶紧跑出来,连刚会走路的小侄儿都被裹在襁褓里抱出来,一家人挤在板凳后,脖子伸得像鹅,眼巴巴望着济安里的方向。
nbsp(二)鸣锣开道与“喜神”续演
nbsp没一会儿,济安里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人群像被风吹的麦浪般自动分开,让出一条丈宽的通道。两个穿古代衙役服饰的年轻人,抬着面直径三尺的大锣走在前头,锣边系着红绸,随着脚步轻轻摆动。他们每走三步就抡起锣槌,“镗——”一声巨响,震得人耳朵嗡嗡响,连墙角的青苔都像在发抖。“让让咯!菩萨起驾咯!”nbsp他们中气十足地喊着,声音裹着锣声滚过街巷,连趴在房檐上的猫都被惊得竖起尾巴。
nbsp我坐在板凳上,视线刚过人群头顶,可后面又涌来些人,像一堵肉墙挡住了大半。二哥索性把我架到他肩膀上,视野瞬间开阔——大锣后面跟着十多面彩旗,红的、黄的、蓝的,旗面上绣着“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被风一吹,猎猎作响,像一片流动的彩云。彩旗队后面,又是一拨拨“喜神”,打头的还是那两个敲锣的小男孩,只是这会儿脸上多了层薄汗,胭脂被晕开些,倒添了几分憨态。他们的锣声更急了,“当当段段”像在催着时光往前跑。
nbsp“犯人”们比早上更活跃了,有个穿囚服的小伙故意把木枷往地上拖,发出“哗啦”的响声,引得路边的狗跟着狂吠。押解的“小鬼”猛地拽绳,他就顺势往地上一扑,却在快落地时稳稳撑住,逗得围观的姑娘们捂着嘴笑。“无常”们依旧凶神恶煞,有个“无常”路过小吃摊时,突然朝摊主做了个鬼脸,摊主吓得手一抖,糖油果子掉进了油锅,溅起一串油星子,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挂天灯的青年们虽没点灯,可黑衣黑裤在阳光下泛着哑光,腰间的丝绦绷得笔直,走得比谁都稳,像一群沉默的守护神。
nbsp(三)菩萨出巡的震撼
nbsp“喜神”队伍刚过一半,突然有人喊:“来了!菩萨来了!”nbsp人群像被泼了热水的蚂蚁,瞬间沸腾起来。我在二哥肩上晃了晃,看见远处出现一片金光——那是东岳菩萨的轿子!
nbsp抬轿的是八个清一色穿青布短打的壮汉,他们胸脯挺得老高,胳膊上的肌肉疙瘩随着脚步滚动。轿子比我想象中更气派:红漆轿身被打磨得发亮,像裹了层蜜糖;四角挂着银铃,走一步响一声,“叮铃铃”的脆响混着锣鼓声,格外好听。轿壁上用金粉画着“八仙过海”,铁拐李的葫芦、吕洞宾的剑,都像要从木头里跳出来似的。最妙的是轿顶,塑着只展翅的金凤凰,阳光照在凤凰翅膀上,金粉簌簌往下掉,像撒了把星星。
nbsp轿门没挂全帘,能清楚看见里面的东岳菩萨:头戴乌纱帽,帽翅微微颤动;身穿藏青官袍,胸前绣着团龙补子;脸是瓷白的,眉眼画得极俊,三绺青须垂在胸前,嘴角带着丝浅笑,仿佛看透了人间烟火。有个老婆婆见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举着香,嘴里念叨:“菩萨保佑孙儿平安长大,我愿折寿十年……”nbsp她的声音抖得厉害,香灰掉在棉袄上,烫出个小洞也没察觉。
nbsp轿子慢慢往前走,壮汉们的脚步踏在青石板上,“咚、咚”像敲在人心上。街道两旁的人“唰”地全跪了,连穿西装的洋学生都跟着弯了腰。有个卖花姑娘,慌忙把手里的茉莉花往轿子里递,花串子掉在地上,被轿子碾过,留下一路清香。无数信徒举着点燃的香,跟在轿子后面,香火连成一片红雾,从济安里一直蔓延到半里外的石桥,像一条虔诚的长龙。我在二哥肩上数着跟轿的人,数到一百就数不清了,只觉得那片红色的香火,比天上的太阳还要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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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四)万人空巷的追随
nbsp轿子走到石桥时,突然停了。领头的袍哥喊了声“歇脚”,八个壮汉才松了肩,抹着汗往旁边的茶馆去。菩萨的轿子就停在桥中央,像座小庙,香客们赶紧围上去磕头,把供品往轿前的竹篮里塞——有染红的鸡蛋,有刚蒸的米糕,还有小孩戴旧的银锁,说是让菩萨“认认亲”。
nbsp我趁机溜到轿边,踮着脚往里看,发现菩萨的官袍袖口磨出了毛边,青须也掉了几根,露出里面的竹篾骨架。可不知怎的,看着这有点“破旧”的菩萨,心里反倒更亲了——他不像庙里的神像那么远,倒像个会累、会老的长辈,默默听着人们的心里话。
nbsp歇了盏茶的功夫,轿子又动了。这次跟在后面的人更多了,连卖菜的阿婆都挑着空担子跟着走,说要沾沾菩萨的福气。有人喊着号子,有人唱着祈福的歌谣,还有小孩吹着柳笛,声音细细的,像在给菩萨引路。我跑在轿子侧面,看见阳光穿过香火,在菩萨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浅笑仿佛更深了些,像是在说:“知道了,都知道了。”
nbsp走到街尾时,太阳已经爬到头顶。大哥拽住我说:“该回家了,菩萨要回庙了。”nbsp我回头看,那顶红轿子在人群里忽隐忽现,金凤凰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在慢慢飞走。可我知道,它没走——它藏在香客们的笑里,藏在飘远的锣声里,藏在每个盼着日子越来越好的成都人心里。
nbsp六、庙会尾声:散场与余韵
nbsp夕阳把苏坡桥的青石板路染成蜜糖色时,庙会的人潮终于像退潮的海水,慢慢往家淌。我和大哥、二哥走在回家的路上,鞋底沾着的糖渣子粘住了小石子,走一步“嘎啦”响。风里还飘着柏枝香和油炸味,混着远处隐约的锣鼓声,像一首没唱完的歌。
nbsp路过茶馆时,听见里头还在吵吵嚷嚷。张大爷正拍着桌子说:“那‘无常的刀是假的!我看见他卸妆时,刀把是用竹棍做的!”nbsp李叔不服气:“假的又咋了?那气势,真能镇住邪祟!”nbsp茶倌提着铜壶添水,笑着接话:“要我说,挂天灯才叫绝,夜里看像火龙,把月亮都比下去了!”nbsp这些话混着茶叶的清香飘出来,听得人脚步都沉了些,总想再回头看看,好像庙会还在身后热闹着。
nbsp家里的灶房已经飘出饭菜香。奶奶正把给菩萨上过供的桂花糕切成小块,每块都裹上油纸,说要分给街坊:“沾了福气的东西,得大家分着吃才灵。”nbsp爷爷蹲在门槛上,用布擦着那面小锣——早上敲锣的小男孩把锣忘在了茶馆,被他捡了回来。“明儿送回去,”nbsp爷爷边擦边说,“这锣声脆,明年还能派上用场。”nbsp我摸了摸锣面,冰凉的金属上还留着敲出的凹痕,像刻着今天的热闹。
nbsp扮“喜神”的小伙们也在收工。穿“无常”戏服的张家小子,正被一群小孩围着问:“你的肠子是真的吗?”nbsp他扯下假大肠,露出里面的棉絮,哈哈大笑:“傻娃,是棉花做的!”nbsp挂天灯的青年们把油灯卸下来,灯盏里还剩点油,他们就着油搓搓手,说:“这油沾了人气,来年准能顺顺当当。”nbsp码头的账房先生提着钱袋过来,给每人发赏钱,铜板在手里叮当作响,比庙里的钟声还让人欢喜。
nbsp天慢慢黑透了,星星一颗接一颗冒出来。苏坡桥的街巷里,偶尔还有晚归的人哼着庙会听来的小调,或是小孩哭着要糖油果子。我趴在窗台上,看见济安里的方向还亮着灯,大概是师傅们在给菩萨卸妆、擦轿子。风从巷口吹过,带着点凉意,却不冷——心里揣着庙会的热乎气,连冬夜都变得暖烘烘的。
nbsp七、庙会的余温:浸润生活
nbsp庙会的热闹像灶膛里的炭火,就算熄了明火,余温也能焐热好几天的日子。那些在庙会上沾染的喜气、听来的道理、尝到的甜味,像撒在土里的种子,悄悄在寻常日子里发了芽。
nbsp清晨的菜市场最先醒过来。卖菜的阿婆把菠菜扎成整整齐齐的小捆,胡萝卜摆成一圈圈的同心圆,最中间卧着颗滚圆的白菜,绿得发亮——这是她昨儿在庙会上学的摆法,“供菩萨的菜要周正,给人吃的更得像样”。有个穿短打的汉子提着篮子过来,指着新上市的豌豆尖问价,阿婆笑着说:“这是‘撒谷种那天收的头茬,沾了菩萨的光,嫩得能掐出水!”nbsp汉子多买了两把,说要给娃做豌豆尖蛋汤,“让娃也沾沾灵气”。露水打湿了菜摊的竹篾,阳光透过水珠,在青菜叶上折射出细碎的彩虹,像把庙会的彩光揉进了烟火里。
nbsp学堂的窗棂上还飘着庙会的余音。先生讲《论语》讲到“见善则迁”,突然放下戒尺,指着窗外蹦跳的麻雀说:“昨儿‘无常的刀虽说是假的,可那股子威慑劲儿,是要教咱们别做亏心事。就像打金章的擂台,真本事才站得住脚,做人也一样,得凭良心。”nbsp坐在后排的二柱突然红着脸举手:“先生,我昨儿帮卖糖画的刘师傅捡了摊子,他还夸我来着。”nbsp先生点点头,从抽屉里摸出颗水果糖:“这是你应得的,比庙会上猜灯谜得的糖更甜。”nbsp阳光穿过先生的镜片,在课本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把“善”字照得格外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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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田埂上的犁耙也带着庙会的节奏。王大伯扶着犁杖,脚步踏得“咚咚”响,像跟着舞龙的鼓点。他说:“菩萨的轿子从地头过了,今年的地得耕得深些,才对得起这份照看。”nbsp犁尖划破的泥土里,还混着几星香灰——那是昨儿跟轿的香客掉落的,被晨露泡得软软的。他特意让犁耙绕着香灰走,“这是沾了仙气的土,得留着种谷子”。旁边的麦地刚冒出青苗,叶片上的露珠滚来滚去,像攒了一整夜的庙会碎光。
nbsp孩子们的游戏里全是庙会的影子。二柱抢着戴那顶捡来的“无常”帽,帽檐歪在一边,用墨汁在脸上画了两撇胡子,举着根木棍当刀,追得女孩子们尖叫。“我是‘无常,专抓调皮鬼!”nbsp他故意粗着嗓子喊,却在追过卖糖葫芦的摊子时,偷偷咽了口唾沫。女孩子们则把红绸带系在辫子上,模仿庙会里的“喜神”巡游,举着自家做的小灯笼,踩着碎步喊:“恭喜恭喜!”nbsp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把庙会上抢来的谷种塞进布娃娃的口袋,说要给娃娃“种出个糖果树”。
nbsp连家里的灶台上都飘着庙会的味。奶奶把给菩萨上过供的桂花糕切成小块,裹在油纸里分给街坊。张婶咬了一口,眯着眼说:“这糕比往年的甜,是菩萨添了蜜吧?”nbsp奶奶笑得皱纹都堆起来:“是人心甜,糕才甜。”nbsp母亲则把庙会上买的新竹篮摆在灶边,篮子里盛着刚摘的辣椒、茄子,红的红、紫的紫,像把庙会的彩棚搬进了厨房。傍晚烧火时,柴火“噼啪”响,恍惚间竟像听到了庙会上的锣鼓声。
nbsp八、岁月流转:庙会的传承与变
nbsp日子像茶馆里续了又续的茶水,一年年淡下去,却总留着股回甘。成都的庙会也在变,老的规矩添了新花样,像老槐树抽出的新枝,看着陌生,根却还扎在原来的土里。
nbsp“喜神”的装扮渐渐换了模样。有年轻小伙嫌“无常”的假刀不够吓人,偷偷往刀身上抹了荧光粉,夜里巡游时,刀身泛着幽幽的绿光,吓得胆小的姑娘直躲,却惹得孩子们追着看。挂天灯的油灯也换了,玻璃罩子护住火苗,风再大也吹不灭,灯芯换成了洋蜡,亮得能照见人影。有回巡游遇上雨天,老式油灯早就灭了,新灯却照样亮成一条河,穿蓑衣的看客们说:“这新法子好,老天爷都挡不住热闹。”
nbsp舞龙的队伍也添了新招式。请来的广东师傅教了“醉龙”,汉子们故意趔趄着脚步,龙身像喝多了酒似的东倒西歪,龙尾扫过观众时,还会甩下几滴水珠,逗得人群笑成一团。可老人们还是爱瞧老法子的九节龙,看赤膊的汉子们吼着号子,把龙舞得腾云驾雾,金粉落在汗津津的脊梁上,像给力气镀了层光。“新的花哨,老的实在,”nbsp爷爷边看边说,“就像过日子,既要新鲜劲,也得有老根。”
nbsp打糍粑的石臼旁多了台铁机器,“嗡嗡”转着,转眼就把糯米碾成了泥。年轻人图省事,排队等着机器打出来的糍粑,可老师傅还是守着石臼,抡着木槌慢慢捶。“机器打的没嚼劲,”nbsp他边捶边说,“过日子急不得,糍粑也得慢慢捶才香。”nbsp有个城里来的姑娘不信,尝了机器打的,又尝了石臼捶的,咂咂嘴说:“还真是老法子的更糯。”nbsp老师傅得意地笑,木槌落得更响了。
nbsp猜灯谜的彩条上,新谜语越来越多。“铁盒子,跑得快,喝汽油,不吃菜”——答案是汽车,孩子们抢着答,声音脆得像庙里的铜铃。可老谜语总也少不了,“小时穿黑衣,大时穿绿袍”还是青蛙,“弟兄七八个,围着柱子坐”还是大蒜。有回我带小侄儿猜谜,他指着新谜语说“简单”,却对着老谜语犯了难,我笑着教他:“这些老谜语,藏着你太爷爷那会儿的日子呢。”
nbsp九、记忆深处的庙会
nbsp后来我走了很多地方,见过比成都庙会更盛大的灯展,吃过比糍粑更精致的点心,可心里总空落落的,像少了块最软的糯米。
nbsp在上海的游乐场坐过山车时,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突然就想起苏坡桥的青石板路——二哥把我架在肩上看菩萨起驾,他的肩膀硌得我大腿疼,可视野里的红轿子、金凤凰、香火长龙,比过山车更让人晕乎乎地欢喜。在广州的茶楼吃机器打的糍粑,甜得发腻,却尝不出石臼捶打的韧劲,尝不出老师傅额头的汗珠掉进糯米里的咸,尝不出街坊们围着石臼说笑的暖。在南京的灯会上猜电子谜语,答对了会亮灯,可没有穿长衫的先生笑着递来水果糖,没有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拽着爷爷的袖子撒娇,连灯笼的光都带着股冷意。
nbsp有年冬天在异乡街头,听见锣鼓声突然炸响,回头一看,是支舞龙队正经过。红绸裹着龙身,金鳞在路灯下闪,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少了青石板上的脚步声,少了看客们“好!好!”的吆喝,少了龙身上掉落的金粉沾在脸上的痒。那一刻,眼泪突然涌上来,才明白我想念的不是庙会的热闹,是那种把日子过成庙会的认真劲儿:苦了,就扮回“犯人”笑一笑;难了,就拜拜菩萨求个盼头;乐了,就敲锣打鼓让全世界都知道。
nbsp再回成都时,苏坡桥的庙会还在办。济安里的木门刷了新漆,可门轴转动的“吱呀”声,还和我小时候听的一样。我又挤在人群里看菩萨起驾,这次是我把小孙子架在肩膀上,他的小手揪着我的耳朵,像当年我揪着二哥的一样。“爷爷,菩萨真的能听见我们说话吗?”nbsp他仰着小脸问,睫毛上沾着阳光的金粉。
nbsp我指着远处的香火,那里的青烟正慢慢飘向天空,像无数只手在轻轻摇晃。“你看,”nbsp我说,“香灰飘的方向,像不像菩萨在点头?”
nbsp夕阳把龙灯的影子拉得老长,金粉落在小孙子脸上,他咯咯地笑,像极了当年的我。突然就懂了:成都的庙会从来没散过。它在龙灯的金鳞里,在糍粑的甜香里,在“喜神”巡游的锣声里,在每个把日子过得热热闹闹、认认真真的成都人心里。一年年,一代代,亮得像挂天灯的夜,暖得像菩萨轿前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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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成都庙会:旧时光里的民俗长卷[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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