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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蜀道驼铃:三线建设者的山与河[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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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攀枝花的雨丝裹着细沙,打在油毛毡棚顶沙沙作响,像有人在外面撒豆子。王桂芝趴在木箱上写信,钢笔是周德山用奖金买的,笔尖有点秃,在信纸上洇出墨点,34;建国他爹,你寄的腌菜收到了,坛口的红布被耗子咬破了,我用你凿石头剩的麻线补上了,跟新的一样34;。她的字歪歪扭扭,像被山风揉皱的枯叶,却固执地爬满整张信纸。

    nbsp信里写了很多琐事:张婆婆的酱菜坛裂了,她帮忙补好了;李娟要结婚了,嫁衣用的是王铁匠婆娘寄来的红布;连棚外的狗剩(工友们捡的流浪狗)都生了崽,34;跟你一样,黑乎乎的,壮得很34;。最后才提自己:34;我挺好的,就是夜里想你,想咱乐山的黄桷树,想你给我做的那把木梳。34;

    nbsp周德山在矿山工棚里读信,煤油灯的光映着妻子的字迹,像在看她说话的模样。信末夹着片晒干的黄桷树叶,叶脉里藏着乐山的泥土,还带着点樟木味——是王桂芝把树叶放在樟木箱里熏过的,怕生虫。他摩挲着叶子,突然想起离家时儿子攥着拨浪鼓的样子,34;桂芝,建国的手还疼吗?让他多用盐水泡,咱四川人的骨头,得像楠木一样硬34;。

    nbsp他回信时,总用矿粉调水当墨,在草纸上写,说34;这是咱攀枝花的墨,带着咱的心意34;。他告诉王桂芝,自己凿的石头被选去铺铁轨,34;以后火车从上面过,就像咱踩着路回家34;;说王铁匠教他打铁花,34;火星子溅到身上,烫得钻心,可看着真美,比过年放的烟花还美34;;最后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说34;这是我想你的样子34;。

    nbsp这样的书信往来,在三线建设者中织成了无形的网。陕西的王铁匠给妻子寄回包着铁屑的信:34;这是咱打的第一炉钢,混着我的汗,你闻闻,比咱窑洞的土腥味还重34;;重庆的李娟给爹娘写信,附了片攀枝花的花瓣,34;这花红得像辣椒,比家里的山茶花泼辣34;;上海的小林给哥哥寄去自己缝的布鞋,34;针脚不好看,可结实,是跟四川大姐学的34;。

    nbsp有次山洪冲垮了邮电所,三个月的信件积压如山。周德山带着工友们用竹筏渡江,把牛皮纸袋顶在头上,34;这些信比矿石还重34;——每个信封里,都装着一个家的牵挂。当王桂芝收到丈夫三个月前的信,发现信纸边角被水泡得发涨,却在褶皱里摸到粒晒干的花椒——那是周德山从食堂偷藏的,34;给你炒腊肉时放,就当我在你身边34;。

    nbsp这些家书后来被收藏在34;三线记忆馆34;的玻璃柜里。泛黄的信纸上,34;攀枝花34;写成34;攀枝化34;,34;建设34;写成34;建社34;,错别字里藏着建设者的质朴年,00后实习生赵晓攀在整理档案时,发现封1971年的信,末尾写着:34;娃儿,等铁路通了,爸用铁轨给你打个弹弓34;。她摸着信纸上的油渍,突然明白:原来最深的牵挂,是把他乡的钢,淬成故乡的月光,照亮孩子的童年。

    nbsp六、铁花迎春:三线人的烟火年

    nbsp1975年除夕,攀枝花的夜空炸开第一朵铁花。王铁匠举着长柄勺,将熔化的铁水泼向夜空,火星四溅如银河倒泻,映红了半个山谷。工人们围着火堆,用竹筒装着自酿的苞谷酒,34;这铁花比咱老家的社火还亮堂!34;有人吼起了秦腔,有人唱起了四川清音,跑调的歌声混着笑声,在金沙江上空荡开。

    nbsp女人们在临时搭的灶台上蒸年糕,蒸笼里飘出红糖和桂花的甜香。王桂芝把丈夫的工装铺在案板上,用面粉在衣襟上捏出乐山大佛的轮廓,34;过年了,让大佛也尝尝咱攀枝花的年味34;。李娟用废铁皮敲了串风铃,挂在工棚门口,山风一吹,叮叮当当混着金沙江的涛声,像支没谱的迎春曲。

    nbsp最热闹的是34;三线春晚34;。陕西的汉子吼秦腔,震得油毛毡棚顶掉灰;四川的妹子唱清音,手里的帕子甩得像蝴蝶;重庆的小伙耍飞刀,刀光在火光中划出银弧;连上海来的技术员,都被逼着唱了段《东方红》,口音里带着点吴侬软语,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nbsp周建国带着徒弟们表演34;锛子舞34;,锛子头在火光中划出银弧,时而凿向天空,时而劈向地面,像在凿刻春天的年轮。王铁匠的儿子虎娃举着自制的烟花筒,34;砰34;地炸开朵攀枝花,映得孩子们的脸通红。有个刚满周岁的婴儿,被母亲举在肩头,看见铁花突然咯咯直笑,小手抓着空气,像要抓住那些飞舞的火星。

    nbsp1980年春节,成昆铁路通车十周年。周德山带着全家在隧道口摆年夜饭,饭盒里装着腊肉、泡菜和炸红苕——都是从乐山带来的年货。他掏出珍藏的黄桷树叶,放在铁轨上,34;老伙计,咱的铁路通了,你的根也扎牢了34;。火车从远处驶来,灯光像条金色的线,越来越近,周德山突然站起来,对着火车挥手,像在跟远方的亲人打招呼。

    nbsp如今,攀枝花每年春节都举办34;三线铁花节34;。86岁的王桂芝坐在轮椅上,看着曾孙用3D投影重现当年的铁花表演,突然指着空中的光影说:34;那年你爷爷泼铁水时,火星子溅到我手背上,现在还留着疤呢34;。曾孙摸着老人手上的茧,像摸着段滚烫的历史,那些老茧里,藏着油毛毡棚的烟火,藏着金沙江的涛声,藏着一个女人用半生光阴,把他乡过成故乡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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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工地上的年轻人用激光雕刻技术,在隧道壁上复刻当年的34;蜀34;字石刻。除夕之夜,LED灯照亮岩壁,34;蜀34;字旁边的34;新34;字,笔画里藏着碳纤维的光泽。周攀抱着女儿站在观景台上,小女孩指着铁花惊呼:34;爸爸,那是爷爷在天上打铁呢!34;铁花落在她伸出的小手上,凉丝丝的,像爷爷当年偷偷塞给她的那颗水果糖。

    nbsp七、铁轨年轮:跨越代际的接力

    nbsp2015年春天,成昆铁路复线开工。66岁的周建国穿着反光背心,站在当年父亲凿的隧道口,手里握着那把锛子,木柄包浆发亮,像块温润的玉。他现在是铁路维护队的顾问,给年轻工人讲三线建设的故事,说34;这铁轨下的石头,每块都记着咱的汗34;。

    nbsp他的儿子周攀是铁路设计师,正在绘制新隧道的图纸。电脑屏幕上的三维模型旋转着,曲线流畅优美,34;爸,您看这曲线,比老隧道顺多了,用了BIM技术,精度能到毫米级34;。周建国却摸着图纸上的34;攀枝花站34;字样,说:34;得在站台上种棵黄桷树,让后人知道,咱四川人到哪,都带着家乡的根。34;

    nbsp周攀懂父亲的意思。他记得小时候,父亲总带着他去隧道口,指着那块刻着34;蜀34;字的石头说:34;这是你爷爷的笔迹,他说蜀地的人,到哪都不能忘了本。34;现在他设计的新隧道,特意在入口处留了块纪念石,左边刻着34;197034;,右边刻着34;202034;,中间是朵攀枝花,花瓣上刻着34;传承34;二字。

    nbsp工地上来了批乐山的志愿者,带来了新采的黄桷树幼苗,还有腌菜坛、楠木锛子,要建个34;三线记忆馆34;。周建国把父亲的楠木匣捐了出去,看着年轻人们围着匣子里的黄桷树叶惊叹,突然想起1965年的站台——原来有些东西,真的能跨山越水,长出新的年轮。那个红绳缠过的拨浪鼓,现在成了馆里的34;镇馆之宝34;,玻璃柜前总围着听故事的孩子,他们的眼睛里,闪着和当年周建国一样的光。

    nbsp开馆那天,周攀带着女儿站在黄桷树苗前,小姑娘手里举着个木刻的拨浪鼓,鼓面上是乐山大佛和攀枝花,是周建国亲手做的。34;爷爷,这鼓会响吗?34;孩子摇着鼓,34;咚咚34;声在山谷里回荡,像金沙江的涛声,像当年的汽笛声,像无数四川人跨越山河的脚步声——那声音里,藏着锛子与岩石的撞击,藏着针线穿过布料的温柔,藏着一代又一代人,把他乡当故乡的执着。

    nbsp八、根脉绵延:山海间的常青树

    nbsp2023年清明,成昆铁路复线通车后的第一个春天。周建国带着全家回到乐山,站在老宅院的黄桷树下。这棵树已经有合抱粗了,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是当年王桂芝亲手浇灌的那棵。树下新栽了棵小树苗,是从攀枝花移来的黄桷树,带着金沙江畔的泥土,叶片上还留着阳光的味道。

    nbsp34;太爷爷,这树会像您的树一样高吗?34;十岁的周小乐仰着头问,手里攥着片从攀枝花带来的树叶,和乐山的黄桷树叶比对着,34;您看,它们长得一样呢!34;周建国摸着孙子的头,看着两棵树在春风里摇曳,枝叶仿佛在空中交握,突然明白:所谓故乡,从来不是固定的地方,而是那些跟着人走的牵挂——一片树叶,一把锛子,一坛腌菜,把他乡的土和故乡的根,紧紧连在了一起。

    nbsp周攀在老宅院的墙上,发现了母亲当年藏的书信,用油纸包着,塞在砖缝里。信里有王桂芝给周德山的回信,有周德山寄来的矿粉信,还有周建国小时候画的全家福,歪歪扭扭的小人儿站在金沙江畔,头顶上画着太阳,像个金灿灿的句号。

    nbsp这些信后来被整理出版,书名就叫《金沙江边的黄桷树》。书的扉页上,印着那片被周德山珍藏了十六年的黄桷树叶,旁边写着:34;所谓根脉,从来不是埋在土里的沉默,而是流动在血脉里的牵挂——它能跟着锛子去远方,能随着针线缝进岁月,能顺着铁轨回家,最后长成两棵树,一棵在蜀地,一棵在他乡,枝叶相握,共沐阳光。34;

    nbsp如今,成昆铁路上的列车跑得更快了,车窗里映着连绵的青山和崭新的城镇。每当列车穿过隧道,车轮与铁轨撞击的34;哐当34;声里,仿佛总混着锛子凿石的脆响,混着腌菜坛的咸香,混着黄桷树叶的沙沙声——那是三线建设者的魂,是蜀道上永远回荡的驼铃,提醒着每个路过的人:有些路,是用脚丈量的;有些家,是用心守住的;有些牵挂,能跨越万水千山,长成永不凋零的风景。

    nbsp在攀枝花的34;三线记忆馆34;里,那把楠木锛子依旧摆在显眼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磨得发亮的木柄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像撒在时光里的种子。年轻的讲解员指着锛子说:34;这把工具,凿过岩石,修过木箱,刻过花朵,最后凿出了一条路——一条从故乡到远方,又从远方回故乡的路。34;

    nbsp而馆外的黄桷树,已经长得亭亭如盖。风穿过枝叶,沙沙作响,像在诉说一个关于根与远方的故事:有群四川人,带着家乡的树叶和腌菜,在金沙江边种下牵挂,用锛子和针线,把他乡缝成了故乡;他们的后代,又带着他乡的泥土和种子,回到蜀地,把远方的牵挂,种成了故乡的新绿。

    nbsp这,就是三线建设者留给我们的启示:所谓传承,不是把脚步停在原地,而是让牵挂跟着脚步,在新的土地上扎根、生长,最后枝繁叶茂,亭亭如盖,为更多人遮风挡雨,指引方向。就像那棵黄桷树,无论长在乐山还是攀枝花,都朝着阳光的方向,把年轮长成诗行,把岁月酿成芬芳。

    喜欢。

第196章 蜀道驼铃:三线建设者的山与河[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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